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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威根 码头之路》

第一部

位置 #195-198的标注

切斯特顿[1]认为,我们的文明建立在煤炭之上,比我们所意识到的更加彻底,除非你能停下来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我们的生活离不开机器,机器的制造也依赖于机器,而这全都直接或间接地依赖于煤矿。

位置 #226-228的标注

没有一副好身板和皇家卫队般的健美体格根本不可能从事他们的工作,如果腰间多了几磅赘肉,那就不可能长时间弯腰铲煤。在矿井下你所看到的情景会令你终生难忘——一排工人弯腰跪在那里,全身漆黑赤裸,迅速而有力地用巨大的铁锹将煤块运到传送带上。

位置 #495-498的标注

在威根,我曾和一个矿工住在一起,他一直为眼球颤震所苦,只能看得见一屋之隔的东西,再远就不行了。他靠29先令一周的赔偿金过了九个月,但矿业公司准备将他转成“部分赔偿”,一周只给14先令。这取决于医生是否认为他适合进行轻体力劳动。即使医生真的作出这一诊断,他也找不到什么轻体力的活儿,但他可以去领救济金,这样公司一星期可以节省15先令。

位置 #495-504的标注

在威根,我曾和一个矿工住在一起,他一直为眼球颤震所苦,只能看得见一屋之隔的东西,再远就不行了。他靠29先令一周的赔偿金过了九个月,但矿业公司准备将他转成“部分赔偿”,一周只给14先令。这取决于医生是否认为他适合进行轻体力劳动。即使医生真的作出这一诊断,他也找不到什么轻体力的活儿,但他可以去领救济金,这样公司一星期可以节省15先令。看着那个人去公司领他的赔偿金,我深深地震惊于“社会地位”直到今天依然是多么重要。这个人曾在最有意义的岗位上工作,如今陷入半失明的困境,领这笔赔偿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他不能对这笔赔偿金有任何要求——他不能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他得每周按照矿业公司指定的时间去公司,到了那儿,他得在寒风中等候几个小时。据我所知,他得碰碰帽子,向支付赔偿金的人表示谢意,而且得浪费一整个下午,还得花6个便士搭乘巴士。而资产阶级人士的情况则很不一样,即便是像我这样穷困潦倒的人也一样。就算我冻馁交加,我的资产阶级身份仍赋予我一定的权利。我挣的钱并不比矿工多多少,但我的报酬会以体面的方式存入我的银行账户,我可以不受约束地提取这笔钱。就算我的账户上一分钱也没有,银行里的人还是很客气。

位置 #607-609的标注

事实上,一个穷苦的老太婆倾其毕生的积蓄买了三座贫民窟的房子,自己住一座,想靠着另外两座房子的租金生活——她才不肯掏一分钱修葺房子呢。

位置 #786-793的标注

在我了解住房问题时,我参观了相当数量的房屋,总共大约有一两百间,分布于不同的矿业城镇和村庄。在结束这一章之前,我得说一句,我所探访过的地方,里面的住客都很有礼貌,宽容地接待了我。我不是单独一个人——我有当地的失业朋友带我参观——但即使是这样,走进陌生人的房子里,要求看一看卧室房间墙壁的裂缝始终是冒昧唐突的事情。但是,每个人都出奇地耐心,几乎不需要解释就明白为什么我要问他们问题,我想要看什么。如果有人没有正式的许可就走进我家里,问我屋顶是否漏水,我是不是为蚊虫所苦,我对房东有什么评价,我会告诉他“去死吧”。这种事在我身上只发生过一次,那个女人有点耳聋,以为我是个经济状况调查的密探,但很快她的态度就变得很和蔼,告诉了我想要知道的情况。

位置 #830-832的标注

从失业援助理事会那里,一户五口之家,假如没有孩子在工作的话,每周的收入是37先令,而这点救济金有四分之一会被当作房屋租金,每周的最低数额是7先令6便士。如果他付的租金多于救济金的四分之一,他可以领到额外的津贴,但如果租金少于7先令6便士,相应的金额会被扣除。

位置 #849-853的标注

经济状况调查最残忍邪恶的地方,是它拆散了家庭,连卧床不起的老人家也会被赶出家门。比方说,一个上了年纪的领救济金的老人,如果是鳏夫或寡妇的话,通常会和自己的孩子住在一起,他每周10先令的救济金可以帮补一下家计,自己也得到照顾。但在经济状况调查的计算中,他被看成是“租客”,如果他住在家里的话,他的孩子的救济金就会停止发放。因此,到了七十岁或七十五岁,那些老人家不得不自己搬出去住,将养老金奉送给寄宿家庭的房东,自己吃不饱穿不暖。

位置 #1006-1008的标注

但奇怪的是,食物的重要性并不广为人知。到处你都可以看到政治家、诗人或主教的雕像,但没有一座厨师或熏肉制作师或瓜果园丁的雕像。据说查尔斯五世曾为发明腌熏鲱鱼的人竖立了一座雕像,这是现在我所能想起的唯一例子。

位置 #1029-1031的标注

在工业城镇,大型服装商开设了“衣物互助社”,为失业人士提供廉价衣物,如果没有他们,失业的人可能根本买不起新衣服。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些互助社购买床单,我认识的这户人家就没有床单。

位置 #1055-1061的标注

一个百万富翁或许喜欢早餐喝杯橙汁,吃点利维塔牌饼干,但失业的人不会这样。在上一章的结尾处我所提到的那种心理趋势开始起作用了。当你失业时,也就是说,当你衣食无着、忧心忡忡、百无聊赖、悲惨莫名时,你不会想吃索然无味的全麦食品。你想吃点比较“好吃”的东西,而到处都是廉价又好吃的东西引诱你。我们买3便士的薯条吧!去买2便士冰激凌一起吃吧!烧壶水,我们一起好好喝杯茶吧!当你靠公共援助委员会的救济金生活时,你一心想的就是这些。白面包加人造黄油和加糖的甜茶其实并没有营养,但它们要比(至少大多数人觉得是这样)棕面包抹油和冷水好吃一些。

位置 #1148-1149的标注

每天下午,数百个男人就冒着生命危险,数百个女人就在泥尘中扒拉翻寻,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为的就是半英担的劣等燃料,价值不过9个便士。

位置 #1297-1303的标注

工人阶级尊敬学识丰富的人,但当“教育”与他们的生活产生接触时,他们却会看穿“教育”的本质,出于健康的本能对其避而远之。我曾经总是慨叹十四岁的男孩被迫放弃学业,开始他们所不喜欢的工作,其实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我看来,一个人十四岁就得开始工作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如今我知道,一千个工人阶级的孩子中,没有一个不在渴望不用去学校的那一天。他希望开始真正的工作,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像历史和地理这种可笑而无聊的科目上。对于工人阶级来说,呆在学校直到接近成人是可耻和没有男子气概的事情。想到一个十八岁的大个子男生,原本应该每周挣一英镑帮补家计,却穿着滑稽的校服去上学,因为没有做作业还要挨藤条,他们就觉得很好笑!

第二部

位置 #1376-1382的标注

当你属于中上阶层,年收入却只有400英镑,情况就比较尴尬,因为这意味着你的绅士气派只能是纸上谈兵。你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理论上,你知道应该怎么使唤用人,如何打赏他们,而事实上你只有一个住家用人,顶多两个。理论上,你知道如何着装,如何点餐,但在生活中你根本请不起好一点的裁缝或下好一点的馆子。理论上,你知道如何开枪骑马,但在生活中你根本没有马可以骑,也没有一丁点儿开阔地让你开枪。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印度(现在是肯尼亚、尼日利亚等地方)对下层的中上阶层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们到那里从军或担任地方官,不是为了挣钱,因为军官和官员并不挣钱,而是因为在印度养马很便宜,可以自由自在地开枪,有成群的黑奴使唤,当绅士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位置 #1388-1390的标注

真正的资产阶级人士,那些年收入2000英镑以上的人,用金钱在他们与被他们无情掠夺的阶层之间构筑了厚厚的隔离层。他们对下层阶级的全部认知仅限于他们所见过的雇员、仆人和小商人。但对于那些收入更加低下的可怜的家伙而言,情况则大不一样。他们竭力挣扎,想以工人阶级的收入过上绅士派头的生活。这些人只能与工人阶级厮混在一起。我猜想,传统以来上流社会对平民的态度就是从他们那里流传下来的。

位置 #1489-1493的标注

战后不久,有一期《潘趣》刊登了这样一幅漫画——当时煤炭价格仍维持在高位,漫画上画着四五个矿工,个个面目狰狞,正坐在一辆廉价汽车里。他们从一个朋友身边呼啸而过,那人问他们从哪儿借来的这辆车,他们回答:“这东西我们买下来了!”你可以看到,这就是《潘趣》所不能容忍的现象:矿工们居然买车了!即使是四五个人合买一辆车,也是违背常理的畸形现象,几乎等同于犯罪。

第九章

位置 #1551-1553的标注

十四五岁的时候,我是个自命不凡的势利眼,那时候班上的同学或同龄人都和我一样。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英国的公学更露骨直白地展现势利刻薄,以种种文雅精致的方式培养其学生的这一品质。

页码 181

那时的人们还没有想到失业会伴随他们的一生,只能靠不停地喝茶纾缓心中的郁结。他们仍然盼望着为之奋斗的乌托邦将会到来,他们比以往更加公开地对装腔作势的上流社会表示敌意。因此,在那些充当缓冲带的资产阶级,例如我这样的人眼中,“平民们”都是一些行为粗鲁、面目可憎的人。回首那段岁月,我觉得似乎有一半的时间在谴责资本主义制度,而另一半的时间抱怨巴士乘务员的倨傲无礼。

页码 185

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似乎给印度带来了好处,而且很有必要——而事实的确如此。毫无疑问,法国在摩洛哥的殖民统治,以及荷兰人在波尼奥的殖民统治也是这样,因为所有的国家在治理外国人时都要比治理本国人时表现更好。但作为体制的一分子,你无法否认这是不公正的暴政,即使是最厚颜无耻的驻印度官员也知道这一事实。

页码 185

事实上,没有哪个现代人会在内心深处认为侵略一个国家,以武力统治该国的国民是一件正当的事情。外国人的压迫统治要比经济上的压迫统治更加邪恶,这一点毋庸置疑

页码 188

最后,我得出了一套无政府主义理论:所有的政府都是邪恶的;司法惩罚要比犯罪行为危害更大;如果你不去干涉他人,他们会是行为正当的良民。这套理论当然只是情绪化的扯淡。当时我没有明白过来,但现在明白了,保护良民免受暴力伤害总是有必要的

页码 190

那时候,我觉得失败才是唯一的美德,任何自我实现,即使只是一年挣上个几百英镑,在我看来都是精神上的污秽,是欺压别人的一种形式。 正是这样,我将思绪放在英国工人阶级上。生平以来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英国工人阶级的存在。首先,他们和缅甸的土著人一样,是社会不公的受害者的象征

第十章

页码 201

即使和那些自称是共产主义者的矿工们在一起,我发现我得非常注意讲话的技巧策略,才能让他们不要叫我“阁下”,而且除了格外高兴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别扭地纠正自己的北方腔,担心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我喜欢他们,打心眼里希望他们也喜欢我,但和他们在一起时我就像个老外一样,而我们双方都知道这一点。无论你朝哪个方向努力,那该死的阶级区别就像一堵石墙一样拦着你的去路。

页码 205

我们在英国本土所享受的高水准的生活实仰赖于我们对帝国疆域,尤其是热带殖民地如印度和非洲的高压统治。在资本主义体制下,为了让英国本土的居民能生活得舒服一些,一亿印度人就得挣扎在饿死的边缘——堪称罪孽深重,但每次你坐出租车或点一盘奶油草莓的时候,你就默默地认可了现状

页码 207

更确切地说,你认为消除阶级差别很有必要,但除非你能知道消除阶级差别意味着什么,否则你只会是在空想。你必须面对一件事,那就是,消除阶级差别意味着消灭你自己的一部分

页码 217

这就是大多数场合下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碰面的结果。他们种下深深的敌意,而那些“无产阶级”套话使得敌意更加严重,而这就是强迫两个阶级进行接触的结果。唯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徐而图之,而不是揠苗助长。如果你在内心认为自己是一位绅士,身份要比蔬果店的跑腿小弟高一些的话,坦率地说出内心的想法要比说谎掩饰来得好一些。最终,你必须克服内心的傲慢与自负,但在真正克服了内心的傲慢与自负之前,任何伪装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第十一章

页码 222

请记住,我在为社会主义辩护,而不是反对社会主义。但现在我将扮演魔鬼代言人的角色,我将阐明为什么会有人赞同社会主义的宗旨,认识到社会主义将带来福祉,但在现实中只要提起社会主义就会敬而远之

页码 227

对于普通的工人来说,比方说,你在周六晚上一间小酒吧里看到的那些人,社会主义无非就是工资高一些,工作时间短一些,没有监工对你呼呼喝喝。对于那些更倾向于革命的人来说,那些饥肠辘辘,又被雇主列入黑名单的人,社会主义就像是一个反抗压迫的口号,在将来以暴力进行对抗的模糊的威胁。但根据我的经验,没有一个真正的工人能理解社会主义更深层次的含义

页码 228

有许多学究型的社会主义者出身于工人阶级,但他们已经不再是工人阶级的一分子。他们没有从事体力劳动,他们属于在上一章中我所描述的两种人:一种是通过成为文坛知识分子而挤进中产阶级的人,一种是成为工党议员或高高在上的工会领导。后一种人是世界上最不受待见的人。他被选出来是要为自己的工友抗争的,而对他来说,这却成了一份“优差”,让他有机会为自己谋私利。而且不仅如此,在与资产阶级的斗争中,他本身变成了一个资产阶级分子

页码 230

有时,我看着一个社会主义者——那种书生类型的社会主义者,穿着套头毛衣,留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把马克思主义挂在嘴边——我会猜想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我很难相信那是出于对全人类,特别是对工人阶级的热爱;在所有人当中,他是脱离工人阶级最远的。我觉得,许多社会主义者内心真正的动机只是过度膨胀的秩序感。当前的种种现实令他们不满,不是因为许多人在受苦,更不是因为许多人被剥夺了自由,而是因为他们觉得社会不是那么齐整有序。他们希望将整个世界改造成像棋盘一样秩序井然。肖伯纳一生都是社会主义者,他写了很多戏剧,这些戏剧到底展现了多少他对工人阶级的理解和关怀?肖伯纳本人曾说过,在舞台上工人只是“引起怜悯同情的道具”。

页码 237

不久以前,当问题还不是那么清楚的时候,有一些活跃的作家自称为社会主义者,但他们只是把这个词语作为一个模糊的标签。因此,如果易卜生[15]和左拉[16]自称为社会主义者,这只是表示他们是“进步作家”,而在安纳托尔·法郎士[17]身上,这只是表示他是一个反对教会的人士

第十二章

页码 245

社会主义的理念与机器生产的理念是密不可分的。社会主义的本质是都市人的信条,与工业主义相伴相生,扎根于城市无产者和城市知识分子的群体中,或许只有在工业化的社会才能诞生。社会主义是与工业主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只有在每个人(或每户家庭,或其它社会单位)在某种程度上相对独立时,私人所有制才有存在的意义。但工业主义的目的是任何人或任何单位都无法相对独立,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当工业主义达到了一定的层次时,它就一定会催生某种形式的集体主义。当然,工业主义不一定意味着社会主义,它或许会演变为“奴隶社会”,而法西斯主义正是这一前景的前兆。反之亦然。机器生产不一定意味着社会主义,但社会主义作为一种世界体系,必定包含了机器生产,因为社会主义所要求的某些事情是与原始的生活方式不相容的。譬如说,它要求世界各地不间断地沟通交流、交易商品货物,它要求以中央集权的形式进行控制,它要求所有人都以大致相同的标准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以相同的方式接受教育。因此,我们或许可以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就像现在的美国一样高度机械化,或许比美国更机械化

页码 261

在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机器完成的世界里,任何事情都会用机器完成。刻意回归原始,使用古老的工具或故意为自己制造点麻烦,这些都是肤浅之举,是附庸风雅的举动,就像你庄严地坐下来,拿着石头器皿吃饭一样。在机器时代回归手工劳动,你就回到了墙上装着假梁的仿古“老茶铺”或“都铎风格的别墅”。

机械化进步的目的,就是使人类不需要付出努力,不需要去从事创造。需要眼手配合的活动变得无足轻重,甚至不可能进行。有时,拥戴“进步”的人会宣称这一点并不重要,但只要你指出这一现象将会导致可怕的结果,他就会哑口无言。比方说,为什么要使用双手呢?为什么要用手去擤鼻涕或削铅笔呢?你不是可以在肩膀上安装某种钢铁和橡皮做的精巧装置,让手臂萎缩成皮包骨头吗?这种情况可以发生在每一个器官和每一个功能上。一个人除了吃喝、睡觉、呼吸、排泄之外,根本不需要做其它事情。每一件事都会有机器帮他做好。因此,机械化进步合乎逻辑的结果就是,人们将退化为罐子里的大脑

页码 268

在当前的经济体制下,一个人是否会创造发明机器——或者说,任何人是否能受益于这些机器——取决于它们是否有商业价值

在机器文明里,发明和改良总是会持续不断地进行,但资本主义体制的倾向会延缓发明和改良的速度,因为在资本主义体制下,任何无法立刻实现利润的发明都会被束之高阁。而一些会威胁到利润的发明会被无情地压制,比方说,佩特罗尼乌斯提到的有弹性的玻璃。(例如,几年前有人发明出一种留声机的钢针,能耐用数十年。一家大型留声机公司买下了这项专利,从此这项发明就销声匿迹了。)社会主义成立了——利润原则再也不起作用——发明家们就可以大展拳脚。当今世界的机械化进程已经够快的了,到时更将是一日千里

页码 270

机械化进程本身变成了一部机器,一部庞大而闪闪发亮的汽车,载着我们不知朝哪里而去,或许它将载着我们抵达装着软垫的威尔斯的世界和罐子中的大脑。 这就是反对机器文明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合不合理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每一个反对机器文明的人都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些话。不幸的是,由于那个思想上的联系:“社会主义——进步——机器——俄国——拖拉机——卫生——机器——进步”,它存在于几乎每个人的头脑里面。因此他们对社会主义产生了敌意。

页码 280

正如前面我所指出的,机器技术的进步最终一定会形成某种形式的集体主义,但那种形式不一定是平均主义的社会主义

页码 281

只有一样东西能让我们团结在一起,那就是社会主义的潜藏宗旨:公正与自由。但“潜藏”这个词真是太轻描淡写了。它几乎被完全遗忘了。它被埋葬在层层叠叠、教条主义、一本正经的废话和半吊子的“进步主义”之下,就像藏在一堆粪山下的钻石。社会主义者们的工作就是把这颗钻石重新发掘出来。公正与自由!这两个词应该像嘹亮的军号一样响彻世界

第十三章

页码 290

只要你坚持社会主义运动的真谛,和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结盟并不会带来危险。那么,到底什么是社会主义的真谛?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有什么特征?我要说的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是那些希望推翻暴政的人——不只是认为那会是好事,而是积极地期盼

页码 296

显然,社会主义运动必须赶在为时已晚之前争取到备受压迫的中产阶级。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运动必须争取到办公室的工人,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如果能团结在一起,将极大地增强势力。但显然迄今为止这并没有实现。

页码 301

总而言之,除非我们能组建务实能干的社会主义政党,否则在本书前面的章节里所描述的情况将不可能得以改善,也不可能从法西斯主义的魔掌中将英国解救出来。这个政党必须怀着真正的革命目标,而且在人数上必须占据优势才能够成事。

作品题解

页码 310

走访英国北方矿区的旅程,促使奥威尔总结了社会主义在英国遇到的几个困难:

  1. 社会阶层的扭曲和偏见导致中产阶层对工人阶级充满赤裸裸的敌对情绪,他们所接受的熏陶令阶级差别似乎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2. 英国本土的知识分子对大英帝国剥削殖民地的虚伪态度。他们只会在口头上批判殖民主义的罪恶,却不愿意接受英国失去殖民地后将承受的困难。
  3. 中产阶级人士从信奉社会主义到在现实中碰壁,否定社会主义甚至信奉法西斯主义的转变是非常轻易就会发生的事情。
  4. 群众对伪装成社会主义的各类半吊子唯信仰论思想的厌恶,而许多自称是社会主义者的人其实只是希望投机革命。
  5. 社会主义总是和机器文明的发展联系在一起,不仅视机器文明为必要的发展阶段,更将机器文明视为终极阶段,几乎成了一种宗教,而社会主义的根本宗旨——公正与自由却被遗忘。
  6. 英国社会被人为片面地割裂为工人阶级和资本家两个极端对立的群体,却忽视了文员、工程师、旅行推销员、“破落的”中产阶级人士、乡村杂货店主、低层公务员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士,他们也应该认同社会主义将为他们带来福音。